你要的是醫師？算命師？還是為你人生負責的人？

   

深夜，來自診所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，「好！我馬上趕過去！」老公匆忙收拾物品，來不及吹乾的髮還在滴水，「產房有媽媽臨時得開刀，兒科醫師要過去支援！」

打開大門，看著老公在大雨中消失的背影，還好，小包已熟睡，不然他可能又要哭了吧！很多個夜晚，他總喜歡睡前聽爸爸講「阿包醫生的故事」，然後不知不覺會跟著說「發炎」、「過敏」等詞，也許他長大會漸漸習慣，阿包醫生要照顧的寶包不是只有他。


「希望…媽媽寶寶都平安」，每次老公on call接到電話，我都在心中默念祈求著。其實懷孕和生產，對女人來說都是生命中的大冒險，如大富翁遊戲的機會和命運，抽中什麼、內容是什麼，沒有人能百分百保證。但醫療人員卻是用百分百的心力在照顧媽媽和寶寶，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讓母子均安。只是 某些時候，已非人力能全盤掌控，面對一些遺憾，除了安慰也只能化為深深的嘆息，必須很理性地以專業評估，告訴家屬、病人，下一步該如何處置，但卻無法代替當事人做決定。

有時會遇見不聽衛教醫囑的人，過陣子將事後諸葛的責怪當作是據理力爭，講正義、談公道、要解釋，但內心真的知道自己要什麼？最該在乎的又是什麼？

最近「主播質疑醫師誤診」的新聞，讓我回想起有一次老公下班回家，平常絮絮叨叨分享工作狀況的他，突然沈默了，不同以往大男人的姿態。在我眼前，這個從小喜歡孩子，立志當兒科醫師的男孩，眼裡有種深深的落寞。

「解釋過了，就是聽不進去…。」

看診時仔細檢查每位孩子的身體狀況，耐心回答家長各種問題的他，常常忙到夕陽西下才有空檔吃午餐。面對某些尖銳刻薄的指責質疑，他受傷了，還記得那天晚上回到家，他看著一桌菜發呆，那是我準備的、他喜歡的菜色，但是卻只勉強吃了幾口。我不知該不該安慰他，「會習慣的吧！這就是現代的醫病關係。」這一刻在診間對你微笑表示信任，不代表下一刻走出診所大門，不會回過頭來捅你一刀。

畢竟，聽說幾個前輩們經歷過更多風雨，在醫院遇過有人抬棺抗議，在急診室挨揍，也有行事謹慎、個性溫和的資深醫師，不知怎麼了就被告上法院，近幾年大陸還興起「醫鬧」這個奇怪的「行業」。

聽了老公及同事、前輩們的很多故事，發現現代人生病，需要的似乎已經不只是醫師，而是鐵口直斷的算命師，甚至是一個能對你的人生負起全盤責任的人。

病程變化、前後診斷不一致，或不同醫師各自有其判斷及建議，只要事情的結局有所遺憾，就被無止境地放大檢視挑錯，也許病人、家屬尋求外在歸因，是讓心情比較好過，但太多的主觀及情緒，就容易模糊了是非對錯，事後總會有人無端背上「誤診」這個黑鍋，甚至走向司法程序。

「倒是沒聽過算命師預測未來不準確被告耶！ 」阿包醫生苦笑著說。

對醫師而言，也許有天，就換自己被推上殘酷的醫病戰場，即使你從不願耗費心力打這樣的仗，你寧可花更多心思幫助更多病人。

現代醫療人員是不是只能告訴自己，當你已盡力，沒有害人的心，上天都會看在眼裡。很多時候，必須安撫自己的心，才能找回微笑面對下一個病人的熱情。

呂佳宜